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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0、偷吻X80(三增)

  偷吻月亮X80晋江文学城唯一正版

  陆嘉丞把孙清禾送回去后,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边,他另一只手把玩着黑色打火机,并不点烟。

  他站在路口,远远地看了一眼孙清禾家的房子,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她从办公室里哭得眼睛红肿的样子。

  他没有多问,因为他也能猜想到陶芸会和她说些什么,无非是他配不上她,会耽误她的学习和前途之类的。

  他的指节在烟上细细摩擦,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她抱着自己说的话。

  她说,陆嘉丞,我来爱你。

  她说,她给他毫无保留全部的爱。

  她说,这辈子除非他开口,她不会放手。

  所以……不可避免地,喜欢他会有些辛苦吧。

  要面对这么多人的质疑和压力,这条路是他把她拉进来的,他设想过或许会辛苦,可真的看到她坚强又坚定地面对时,心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。

  好像有个蜜蜂嗡嗡地在他不注意时,猝不及防地在心尖上叮了一下。

  可——只要她愿意牵着自己,那么,无论如何都一起面对,死也不撒手。

  沉默良久,陆嘉丞才慢慢地转身,回到学校附近的那条小巷子里,陆权则郑德闲还有几个女生都在那边侯着。

  “丞哥,她不见你不松口。”郑德闲看到他来,急忙跑到他跟前交代。

  陆嘉丞抬眸瞥了眼狼狈地瘫坐在角落里头发凌乱的女生,不冷不淡地点点头。

  赵心瑜听到声音,猛地抬头,她眼眶发红,声音带着颤抖,似乎不敢相信陆嘉丞会这么对自己。

  “嘉丞你——”

  “你到底愿不愿意主动去承认是你陷害的作弊?”陆嘉丞直接打断话,居高临下毫无感情地看着她。

  赵心瑜眼泪瞬间掉落,“……你为了她就这么对我?”

  陆嘉丞没什么耐心,有些躁地顶了下腮,“我对你什么了?再问你一遍,你去不去承认?”

  她不松口,齐雨茵那边支撑的措辞太薄弱,没办法让孙清禾作弊的事情掀篇儿。

  “可是她们动手了啊!”赵心瑜情绪崩溃,扯着嗓子指着周围那些混混女生,“她们!她们还——”

  她说不下去了。

  “这事你老老实实陈述真相,她们做的事情也可以不存在。”陆嘉丞蹲下身子,直视她,“我不是什么好人,也别对我有什么期待。”

  “你踩到我底线,我不可能随便放过你,一报还一报很正常。”

  “你要是还坚持,那我也不勉强。东西就存着,我用其他方式也一样能达到结果,只不过是麻烦了些。”

  他口吻冷淡,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,赵心瑜不由得背后一凉,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少年。

  以前她接收到的温柔,无法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看到半分,恍然才记起很早之前他说的,把自己误认为孙清禾。

  所以,哪份温柔也不是属于自己的。

  原来他给她的,从头到尾都只是冷漠,而现在更是冷血。

  看她失身,陆嘉丞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,直接起身走开,“算了吧,东西拿着让她走吧。”

  先赵心瑜是因为,只要她承认,那么这个事情是最快捷有效的解决方案,说不定还可以试图让孙清禾的成绩有效。

  既然她不肯,那么多麻烦些人,这个事情也能解决,就是耗时一些。

  回到公寓的陆嘉丞一身疲惫,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,多到他需要考虑她的心情,怎么去解决怎么去面对。

  作弊的事情,可能还是需要麻烦下陆家的人,这个事情晚一些要和陆温打个电话。

  而肖光对自己和清禾早恋这件事,反应剧烈,肖光已经听不进去所谓的“不影响学习”“一起进步”这类的说辞了。

  在肖光眼里,只要早恋,就是不可饶恕的,和是谁,什么恋爱状态通通无关。

  所以,这个事情,他再怎么说也是没用的,要让陶芸那个级别的事情劝说一下。

  而陶芸,以她对清禾的喜欢程度,虽然会有所失望,但是也应该不会太舍得处罚她。

  他还是要先和陶芸谈一下,了解一下陶芸的态度。

  还有——

  突然他想到了生物老师,在课上还有阶梯教室的那番话,让陆嘉丞觉得,这个人和肖光陶芸都不一样。

  直觉告诉他,她会帮他们。

  脑海里重新捋了一遍解决方式,还没有想好措辞方案,就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。

  陆温在电话里,焦急地催促他,“嘉丞,快来医院!你妈进医院了!”

  陆嘉丞楞了下,垂眸有些沉默,“……她进医院喊我干什么?”

  “你妈需要你!”陆温那边很着急。

  陆嘉丞听到这话,倒有些想笑,“……她最不想见我,现在进医院想见我?你是嫌她病不够严重?”

  陆温沉默半晌,叹了口气,实话实话说道,“你妈的病需要你。”

  陆嘉丞:“……”

  他无声地笑了下,“果然。”

  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说需要他。

  她怎么可能良心发现觉得自己病逝自己要见他……

  果然……是病需要他。

  不是哪个谁需要他。

  “你赶紧来市中心医院吧,你妈这病不好拖!”陆温那边催着,语气沉重,“今晚你妈忽然昏倒,急忙送医院,发现身体出了大问题,你得过来!”

  “是么。”陆嘉丞垂眸看着茶几上的水杯,“她病了找医生,和我说有什么用,我又不是医生,治不了她的病。”

  “她真的需要你!”陆温道,“你快赶过来吧!你过来就知道了!”

  陆嘉丞看了眼手机的通话时间,没有说话,而后默默地挂断了电话。

  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通话记录,陆嘉丞在这一刻感觉格外的孤独,他抬头,看着顶灯好一会,整个人身体倒在沙发上,另一只手摸了好一会的打火机,蓦地动作听下,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,慢慢地吐出来。

  操。

  “跪下!”

  孙清禾又听到一遍催促,有些不安地走进薛白梅身边,弱弱地喊了一声,“妈——”

  “这是什么?!”

  薛白梅坐在沙发上,胸口憋着一口气,顺手拿了个盲盒扔在她脚边。

  “妈!你怎么乱翻我东西?!”孙清禾视线从脚边的盲盒移到茶几上,有些心疼地捡起盲盒,不满又有些心虚。

  茶几上摆放了一圈东西,都是陆嘉丞送给她的。扫到这些时,孙清禾心里咯噔一声。

  “乱翻你东西?”薛白梅气极反笑,“今天要不是我想着换季洗一下你的冬□□服,我还发现不了!”

  “这是什么?”

  她指着桌子上的一堆礼物,质问孙清禾。

  要不是今天整理衣服,清理衣柜的时候,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乖巧的女儿,给自己在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手段!

  突然出现的衣服,一堆花花绿绿的礼物,这些都彰显着自己的女儿有小心思了。

  “妈……这、这只是我朋友送给我的!”孙清禾也有些着急地辩解,“有一些是、是沈熹送我的!”

  “是么。”薛白梅冷眼看她,直接对她伸手,不容置喙地开口,“手机拿来!”

  “妈——我、你……”

  一时之间,孙清禾心情挣扎万分。

  “我说,手机拿来,听不懂?”薛白梅厉声重复一遍。

  孙清禾在那双犀利的眼睛里,觉得她一直隐瞒的秘密,妈妈知道了。

  孙清禾心如死灰地把手机递了过去。

  薛白梅开锁之后,开始直接翻孙清禾的手机,看到短信信息内容时,她“啪”地把手机拍到茶几上。

  孙清禾被吓了一跳,一动也不敢动,试探地叫了一声,“妈?”

  “跪下!”

  孙清禾慢慢地跪在地上,薛白梅腾地起来,对着她毫不犹豫地就给了一巴掌。

  “啪——”

  所有的挣扎情绪随着这声清脆的巴掌声,归于平静。

  当巴掌甩在自己脸上的时候,孙清禾觉得自己普通突然进入了另外一种空间,时间被倍速放慢。

  脸颊上残留的手掌触感,还有脸上皮肤快速反应出来的红肿痕迹,一点点,她感知清楚。

  这一刻,她竟然因为这一巴掌出奇的冷静,之前所有的小心翼翼,挣扎,愧疚……都化为实体的失望,通通甩在自己脸上。

  不用再提心吊胆,胆战心惊地掩藏了,她做了,也就承认了。

  孙清禾笔直地跪在地上,头垂下,低声说了一句,“对不起。”

  眼泪随着尾音下落,对不起,没有成为你理想中的女儿,对不起,选择了你或许失望透顶的做法,对不起,让你失望了。

  总而言之,对不起。我很抱歉,成为了一个不合格的女儿。

  “对不起?”薛白梅声音拔高,尖锐的普通一把匕首,刺耳又戳心,“孙清禾,你是对不起我!”

  “但是你最不对不起的,是你爸!”

  孙清禾心口猛地缩紧,这是这些年来,妈妈第一次和她公然讨论爸爸。

  但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。

  对不起啊,爸爸。

  “我这些年为你付出的心血精力,我都不在乎,但是你爸呢?!”

  “你爸为了你死了,你就这样报答他的?!”

  “他死了,就是为了让你高中和人家鬼混谈恋爱?!!”

  “孙清禾,你还有没有心?!”

  “你对得起他么你?”

  “既然这样,为什么当初你不替他死?你活着就是拿他换回的命开开心心的谈恋爱?”

  “恋爱谈的开心么?啊?!”

  “我还准备拿着你爸的赔偿金给你买房转户籍!呵,你呢?你在这边心安理得地谈恋爱?!”

  “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啊?!啊?!!”

  孙清禾死死揪着大腿,头低得很下,眼泪啪嗒啪嗒砸下来,“妈,对不起。”

  对不起,让你这么痛苦。

  “我不要对不起,要对不起,你和你爸对不起去吧!”薛白梅瞬间站起,拉着她往门口男人黑白相框那边,“对着你爸,好好道歉吧!你看看他原不原谅你!”

  孙清禾身子被拖着往父亲遗像那边,整个人狼狈地曲着身体趴在地上,一抬眼,就看见灯光下遗像里爸爸那张微笑的脸。

  她慢慢爬起,跪在遗像面前,泪眼朦胧地看着照片,没有说话,只是这么无声地哭泣。

  薛白梅把茶几上的东西,一溜地都扔在她的脚下,“当着你爸的面,你好好说说,是不是你爸还比不上这些!”

  脚边都是陆嘉丞送得礼物,现在全被砸在地上,孙清禾用力地咬了下唇,伸手去捡身旁滚过来的兔子玩偶。

  这些……她都小心翼翼的珍藏着,都在书桌下的柜子里,平日都不会随便打开。

  她很珍视的,可是现在,兔子白色绒毛沾了灰,就这么灰扑扑的。

  她声音哑着,摇头,“没有。”

  “没有什么?!”薛白梅被她捡东西的举动刺得情绪有些发狂,她眼睛瞪大,直接抢过她手里的兔子玩偶,直接扔到垃圾桶里,“我看你一点悔过的心思也没有!”

  “我没有觉得爸爸不重要。”孙清禾垂眸,声音很轻。

  薛白梅有些癫狂,“孙清禾,你给我听清楚了!因为你是你爸拼死救过来的,所以我虽然恨你,但我也全心养着你。”

  “但你现在给我关键节点搞这出,你有想过你爸的感受?想过我的感受么?我丈夫为了你死了,我累死累活地养你为你操心!可你呢?!你在高中高高兴兴谈恋爱?”

  “孙清禾,我不管你怎么想的!如果你不能做回他理想的女儿,那你也别再叫我妈了!你自己好好想想吧!”

  歇斯底里地一番话,薛白梅说到后面,止不住地发狠,瞪了她几眼之后,“啪”地直接关门进了卧室。

  徒留她一个人,跪在父亲的遗像面前。

  孙清禾从旁边的垃圾桶里,默默地把被扔进去的白兔玩偶拿了出来,她轻轻拍去上面的灰迹,看着兔子,突然笑了一下。

  “这样的啊——”

  原来不是不恨,只是看在自己是爸爸女儿的份上,所以照养着。

  因为这些年扮演着理想中的完美女儿,所以一切相安无事。

  所以,重点是,她是父亲的女儿,她是理想中的女儿……

  而不是“孙清禾”。

  在“理想中女儿”和“孙清禾自己”这两者身份出现矛盾,“孙清禾”做出了不符合“理想女儿”身份的举动时,那么“孙清禾”就不被允许存在了。

  那……她究竟是谁呢?爸爸。

  孙清禾跪在地上,手里握着脏掉的兔子玩偶,迷茫地看着黑白照片里的男人。

  陆嘉丞在沙发上躺了半个小时,最后还是去了医院。

  他到医院门口的时候,给陆温打了电话问在哪一层,陆温直接下楼去接他。

  看到他下来,陆温丞有些诧异地抬了眼皮,沉默片刻后,伸手去摁电梯。

  只是被陆温阻止了,陆温拍了拍他的后背,语气有些沧桑的疲惫,“你妈还没醒,先不上去了,我们爷俩下面说会话。”

  陆嘉丞没说话。

  陆温带着他,买了两瓶咖啡,递给他一瓶,两个人在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慢慢地走着。

  快四月的江市,气温已经慢慢回升,藤条的绿植已经长了叶子,医院消毒水的味道,在这里变得稀薄。

  夜晚小花园人不是很多,环境在慢步中,有些安静。

  陆温双手在咖啡瓶上来回摩擦,猛地灌了口后,才来了口,“嘉丞啊——”

  陆嘉丞偏头看他,没有说话。

  “这些年,我确实没有怎么好好和你沟通过,爸爸确实对不起你。”

  “当初给你交给外婆照顾,到现在接你回来,都没有好好地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。包括你妈也是,她做的也不好。”

  “但是,你要知道……嘉丞,你是我们的孩子。我们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呢!”

  路灯昏黄的光线照在男人脸上的时候,陆嘉丞第一次觉得,眼前这个男人有了颓态。

  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发,反而带了沧桑和颓废。

  对于他的歉意,陆嘉丞垂眸,指节轻轻敲打了下瓶身,依旧沉默。

  被重新回溯的时间像是被剪掉的胶卷,他脑海无法取读在童年时期眼前这个男人的影像,连身影都是一篇模糊的白雾。

  大概因为没有得到过,所以在男人说抱歉的时候,意外的没有太多感受,只是,在被说起“心疼”“父亲”等等的字眼时,心情如同取读损坏的SD卡般,有种空落落的突兀感。

  “我们对不起你,这我们都是知道的!确实没有太多关心你,我生意忙你是知道的,所以总觉得给你多一些钱,让你的物质生活富足一些,可以弥补你一些。”

  “可是,我们也真的关心你的,希望你能过得好。”陆温声音渐低,顿了几秒,看着他的眼睛道,“你妈现在病得很严重!真的很严重!她也真的只有你能救她。”

  “虽然我们没有和你有太多来往,但是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过你,对你也真的从没有不舍得过,所以能不能看在她生你,养你的份上,你能不能救救她?”

  陆温恳求地看着他,神态有些卑微。

  陆嘉丞突然停下脚步,就这么抬眼看着他,没有表情,没有说话,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。

  可是陆温分明觉得这眼神有点冷,又似乎有些失望,不由反省自己说错了什么没有。

  “……怎么了?”见他长久不说话,陆温也一时不知道他什么想法。

  陆嘉丞垂眸,看着手里的咖啡,蓦地“嗤”笑一声,他晃了晃手中的咖啡瓶,余热还透着铝制皮的传到手心,他手轻轻抬起,一抛,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。

  他歪头,有些嘲讽,整个人邪气四溢充满攻击性,“所以说这么多,就是想我救她。”

  “嘉丞,只有你能救她啊!真的有办法,我也不会来找你!”陆温疲惫地捏了下鼻骨,“嘉丞你——”

  “她得什么病了?”陆嘉丞打断她的话。

  “肝炎急性发作导致肝衰竭,必须要肝脏移植。”陆温语气沉重,这个事情实在太突然了,他也没有过多注意罗爱夕的情况。

  今晚突然整个腹痛呕吐不止,赶紧送到医院,医生诊断说她急性肝炎发作导致肝脏衰竭,生命危在旦夕,必须要进行肝脏移植。

  而肝脏移植最好是直系亲属,避免身体出现器官排异现象。

  穗穗这么小,就算穗穗同意,罗爱夕也舍不得,所以只能来找陆嘉丞了。

  毕竟母子一场,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。

  “所以?”陆嘉丞挑了眉头。

  “必须进行肝脏移植手术,直系亲属的肝脏手术成功率会高很多。”陆温以为他愿意,急忙说明情况,“嘉丞你别担心,医生说了,肝是可以再生的。所以即使移植一部分,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影响的。”

  陆嘉丞垂眸,意味不明地笑了下,“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从小到大没养过我没见过我的‘陌生人’做手术?”

  “是我有病,还是你觉得我有病?”

  “她是你妈!生了你!你就做个小手术就可以救人!你不愿意么?!”陆温不敢置信地瞪着她。

  “妈?别,她没把我当儿子,我也没喊过她。别随便扯这种母子情深往我身上靠。”陆嘉丞看着他摇头,姿态慢而疏离,“所谓的谈心,也不过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地给她捐肝吧。”

  “我这个人,你没养过我,所以可能不知道,我睚眦必报。别人怎么对我,我也怎么对别人。”

  “我快死的时候,她和外婆说自己不是医生,也没办法。那现在呢,我也是一样,我不是什么圣母心,没这个兴趣”

  他表情隐在阴影处,只看得清下颌线深邃的轮廓,表情看不清楚。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  陆温被堵得哑然,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,他猜想到陆嘉丞冷清,没有想到他是绝情。

  丝毫不念及母子之情,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。

  陆温还想说什么,陆嘉丞就准备转身离开了,“没什么我就回去了。”

  话音刚落,陆温接到医院护工的紧急电话,“病人情况进一步恶化,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!”

  “什么?!你说情况恶化正在抢救?!我马上过去!”

  陆温打完电话,纠结地看了陆嘉丞一眼,他停在原地,背对着自己。

  “就算不愿意,也去看看吧……她情况不是很好,看一眼也算一眼。”

  说完就直奔医院电梯。

  陆嘉丞看着他狂奔而去的背影,眼里浮现一丝“厌恶”,不爽地“啧”了一声,最后跟了上去。

  厌恶自己情绪的转变,厌恶自己这种理性已经给出了决定,却还是……退不了。

  操。

  罗爱夕的情况不是很好,在急救室抢救了一个小时,才勉强维系正常生命体征,因为肝硬化导致的肝癌,已经出现肝脏衰歇出血的症状。

  陆嘉丞跟在陆温后面,看着从手术里出来躺在床上一脸苍白虚弱的罗爱夕,心情有些复杂。

  对于罗爱夕,他谈不上恨,因为没有爱,童年时期那点希冀早就被她摧毁的一点不剩,可是,在这样的场景下,看着曾经趾高气昂冷漠的人失去所有的生命气息时,他竟然觉得······有点遗憾······

  他本应该觉得爽快,这个人终于遭到报应了,上天是如此公平,虽然不至于大快人心的感受,但应该是暗爽的。

  可是,这一刻,他居然心情复杂,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死的话,好像会有些让人失落······

  陆嘉丞和陆温站在病床前,看着双眼紧闭的罗爱夕,她身上插着管子,一医生在交代着一些话,“······还是尽快手术吧,她肝脏撑不了多久。癌细胞扩散的话,就很难控制病情了。”

  陆温沉重地点点头。

  陆嘉丞沉默得一言不发。

  陆温看了罗爱夕一会,拍了拍陆嘉丞的肩膀,“出去吧。”

  陆温在楼梯口地抽起了烟,“你不愿意就算了,我们这边再找下。你最近有时间也看看她吧······她确实做得不好,但现在也不是什么置气的时候。”

  陆嘉丞手揣兜里摸着黑色打火机,一时无言。

  两个人从楼梯口回去的时候,刚巧碰见家里的保姆阿姨带着穗穗过来,她委屈得眼眶红红,见到人软趴趴地喊道,“哥哥,爸爸······妈妈呢?”

  陆温露出一个勉强的笑,弯腰去抱她,“怎么带她过来了?”问的是保姆阿姨。

  保姆阿姨有些局促,“穗穗在家一直哭,太太出事了,她吓着哭得不行,非要过来看看太太情况。我······”

  陆温看了她一眼,没再多说,低头看着怀里的穗穗,“困不困,明天还要上课呢。”

  陆嘉穗肿着一双眼睛摇摇头,“爸爸,妈妈呢?”

  “妈妈生病了,现在睡着了。你现在去看的话,可能打扰到妈妈休息哦。”

  “我偷偷看一眼也会打扰到妈妈么?”陆嘉穗试探地开口。

  陆温摸摸她的脑袋,眼睛有泪光闪现,“是啊,对打扰到。”

  “······那好吧。”陆嘉穗妥协了,“明天我上完辅导班再来看妈妈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陆嘉丞站在陆温背后,无声地看着这一幕。

  陆嘉穗待了没一会,陆温就让她回去休息,陆嘉丞跟着一起送她回家,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,陆嘉穗去牵陆嘉穗的手,“哥哥,你知道妈妈生了什么病么?”

  陆嘉丞低头去看她,过了好一会才说话,“你在家里过得幸福么?”

  “幸福啊。”几乎是不用思考就说了出来,她一边笑一边回忆,“爸爸妈妈都很好啊,虽然爸爸会很忙,但是每次都会给我带礼物,有时候也会补偿我和妈妈带我们去游乐场玩。”

  “妈妈看起来凶巴巴的,但我一哭,她就原谅我了,还给我买了好多小裙子。我衣柜里满满的都是小裙子,而且,我知道她很疼我,有一次我调皮在公园磕破膝盖,流了好多血,她当时着急的哭了。”

  她指着自己的膝盖位置,“就是这里,现在疤淡了很多,妈妈说以后不好的话,就去医院给我祛掉,其实我没有那么在意啦。”

  倒豆子一样,关于家庭的琐碎小事都说了出来,从她的视角来看,都是幸福的日常。

  陆嘉丞垂眸,唇角扯了下。

  “而且,还要哥哥啊!”陆嘉穗话锋一转,“哥哥对穗穗也很好啊,带穗穗出去玩买好吃的,还有玩具!我每次和哥哥出去玩都特别开心!”

  陆嘉丞愣了一下,喃喃低语道,“是吗?”

  “嗯!”陆嘉穗重重地点了头,伸手去抱他的胳膊,“我希望妈妈快点好起来,哥哥早点回家,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下去!”

  陆嘉丞看着她,路灯昏黄的光线快速掠过,但他还是看到她眼里纯粹的光。

 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,眉眼有淡淡的温柔。

  把陆嘉穗送回陆宅的时候,自己站在门口,看着房子呆了好一会,他步子很缓地走着。

  想了想,他还是给孙清禾拨了一个电话,电话刚刚打通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。

  陆嘉丞看了眼手机,眉尖蹙起。

  下一秒,收到一则短信。

  「我今天有点累,准备睡了。」

  陆嘉丞想到今天的事情,确实发生的太多,从考场到办公室,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调整下心态了。

  「嗯。好好睡一觉,什么也别想。事情会解决的。」

  收到陆嘉丞的短信,孙清禾手里捏着手机,看到后,情绪不可抑制地又翻涌起来。

  妈妈把手机留在了茶几上,因为是静音模式,来电话的时候,震动得嗡嗡声在这安静的夜里非常突兀。

  她急忙去拿手机,结果因为跪的太久,刚起身,就直直地跪下,疼得差点掉眼泪。

  拿到手机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挂断,之后才看清是陆嘉丞的来电。

  她给他的备注是“HE”。

  没有连名带姓,只是一个“HE”,“他”。

  其实,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备注给他,太亲昵的,她好像会很难为情,备注名字,又好像太过正经疏离。

  索性就“HE”了,无人知道这个人是谁,除了自己,无人知道这是一个怎样让人心动又安心的“他”。

  在这种情况下,看到他的来电,刚刚在妈妈面前的倔强突然有了缺口,似乎要轰塌一般,她总是没有办法在他面前坚强起来。

  之前再多的委屈,只要克制,总能过去,可身边有了他之后,一点点委屈,只要看见他,也被放大了数倍,难以承受。

  妈妈还在屋内,还在生她的气,她不能接电话,太挑衅了,所以回复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短信。

  看到他安抚的回应,孙清禾郑重地回了一个“好”。

  不管有什么,她都不会退缩,都会和他一起面对的。

  孙清禾抬头,直视照片上的男子,重重地磕头。

  爸爸,我没有影响学习,也没有不听话……

  我只是,想爱一个人。

  爱一个,如果现在不爱,可能会遗憾一辈子的人。

  爸爸,你知道么?他是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,他值得任何人去爱他,我也想好好爱他。

  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,是一种渗入骨髓无法忘记的那种感觉。

  在这个世界上,他是除了你之外,唯一愿意用生命爱自己的人。

  爸爸,我不能放开他。

  爸爸,对不起。

  陆嘉丞抬头看了眼星空,走到别墅区的出口,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,抽了起来。

  他很久没有抽烟了,偶尔想抽,也只是拿出来把玩叼着。

  但今天,心情躁得不行。

  人生是由无数的选择和岔路口组成了,这一路他走得莽撞恣意,可到今天,他才发觉,选择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轻松。

  “我们对不起你,这我们都是知道的!确实没有太多关心你,我生意忙你是知道的,所以总觉得给你多一些钱,让你的物质生活富足一些,可以弥补你一些。”

  「你妈现在病得很严重!真的很严重!她也真的只有你能救她。」

  「肝炎急性发作导致肝衰竭,必须要肝脏移植。」

  「她是你妈!生了你!你就做个小手术就可以救人!你不愿意么?!」

  「爸爸妈妈都很好啊,虽然爸爸会很忙,但是每次都会给我带礼物,有时候也会补偿我和妈妈带我们去游乐场玩。」

  「我们对不起你,这我们都是知道的!确实没有太多关心你,我生意忙你是知道的,所以总觉得给你多一些钱,让你的物质生活富足一些,可以弥补你一些。」

  「妈妈看起来凶巴巴的,但我一哭,她就原谅我了,还给我买了好多小裙子。我衣柜里满满的都是小裙子,而且,我知道她很疼我,有一次我调皮在公园磕破膝盖,流了好多血,她当时着急的哭了。」

  「能不能看在她生你,养你的份上,你能不能救救她?」

  「我希望妈妈快点好起来,哥哥早点回家,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下去!」

  「你不愿意就算了,我们这边再找下。你最近有时间也看看她吧······她确实做得不好,但现在也不是什么置气的时候。」

  “啧。”

  今天耳边的话,一幕一幕交织,陆嘉丞烦躁地把烟灭了,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灯火人家。

  只是万家灯火在明,他的家又在哪里。

  等回神的时候,陆嘉丞才发现,自己到了孙清禾家楼下。

  就站在竹林旁边,静默着站着,看着她房间暗下去的光。

  在他觉得无处可去的时候,好像就不知不觉来了这里。

  陆嘉丞轻笑着摇摇头,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。

  今天,他各位的,觉得……孤独。

  无处可去,无家可归。

  好像只有靠近她近一些的地方,才踏实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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