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8.他若是爱我，怎么会舍得我难过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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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鹿终于缓过劲来，站起了身。汗水顺着眉毛流进了眼睛里，蛰得眼睛生疼。他带着一身汗湿慢慢走下台去。
结束了也不能走，还得等待最终的结果。毕竟，校庆筹备组还要商量一番，才能决定谁能登上校庆日的舞台。
“学长，你们舞蹈组都在那边休息室集合，用不用我带你过去？”
一个小学弟拦住林鹿。似乎是学生会的志愿者，自告奋勇要为林鹿指路。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过去就好。”
林鹿婉拒了他的好意，
“对了，肖盈老师呢？”
“去那边打电话了，似乎是关于比赛结果……”
林鹿嗯了一声，不再多问。
关于结果，其实他根本就没什么兴趣。
他沿着学弟指的路走过去，经过一间间紧闭的房门，很快来到休息室外。
长长的走廊里，每一间房间都漆黑着。只有这里灯火辉煌。
与方才化妆室里一样，依旧是那些熟悉的声音。这不过这一次，林鹿没有敲门。
所以门里面的和谐没有被破坏，大家都显得很活跃，嘈杂的交谈一直在持续着，在门外也能听得清楚。
林鹿知道自己没资格进去。他也不想再次破坏气氛，害所有人都不开心。
可是除了这里，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去。
而且他也有点小小的贪心——就算隔着一道门也好。只要闭上眼不看昏暗的走廊，就会有自己也和他们在一起的错觉。
“程雪姐，你别发呆了，笑一笑好不好？”
“小文，你别闹程雪了。本来这次她有机会冲击剩一丝的，结果半路杀出个林鹿来……她肯定心里难受啊。”
“林鹿到底是什么人啊？你们好像都很讨厌他？”
“何止是讨厌！他就是个败类！”
小文才问了一句，就有人激愤地回答道，
“最开始装的像个好人一样，骗着大家都照顾他！结果呢，一边为了钱出卖肉体，一边讨好老师抢别人的机会！最恶心的是，他抢走了圣依丝的名额，居然退了赛！简直是把别人的梦想踩在脚下践踏，太垃圾了……简直叫人想吐！”
一墙之隔，林鹿安静地听着。毕竟隔着门，话语有些断断续续，不那么清晰。但林鹿也能猜到是说了些什么。
毕竟，今天他才被杨学长质问过。许多话，他已经听过一遍了。
“……总之就是这样了。林鹿那种人，根本对舞蹈没有一点爱，对学校荣誉也没有一点尊重。而且他退学了啊，明明连毕业证都没有，算什么毕业生？他凭什么参加预演？更别提校庆日献舞了！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！”
“别这样说。林鹿其实跳得很好。”
程雪的声音响起，消沉到了极点。
“我是真的不如他。确实技不如人，也没办法。我只是有点不甘心。”
“程雪你别这么说！林鹿根本比不上你！是，我承认他技术还是挺好的，但刚才那场舞蹈你也看到了啊？他完全是靠技术撑下来，这是炫技，这能叫演出吗？他根本没有沉浸在舞蹈里！这种事，那些宾客看不出来，难道你们也看不出来吗？灵肉合一，肖老师从一开始就教我们这个，他学到哪里去了？
跳到最后，他的舞都散了！最后那一跪完全是哗众取宠，完全和整支舞蹈的基调相悖！这算什么？到底是表演还是炫耀啊？他对舞蹈有一点爱吗？”
这人说完，立刻有人附和。
“是这样没错。若是最后真的选了他做主演，我会退赛的。说句实话，像我们要是真的想再冲击一下圣依丝，自己家里出钱去参加预选就好了。可你不一样……程雪，连杨学长都放弃了这次机会，我们都希望你能梦想成真。但我们愿意给你做配角，不代表愿意去给那个林鹿当绿叶！要是他真的上了，我就直接退出。”
“对，我也退出！就算不能校庆日献舞，我也不会跟他同台的！”
“我也一样。我真心看不起他，竟然还敢惦记校庆献舞，简直一点脸都不要了……”
门内声音越发激烈，算得上是群情激奋。他们声音里的愤慨与轻蔑，林鹿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他向后退了一步，又是一步。直到后背撞到了对面的墙壁，他眼睛依然盯着休息室的大门。光线从门边漏出来，明亮温煦。
本该叫人心里发暖的光，却让他心里一阵阵酸疼。
终是难受得受不住，林鹿转头离开了这条走廊。
“小鹿？”
才转过一条走廊，他就迎头遇到了肖盈。
肖盈捏着手机，似乎才挂断了谁的电话，还没来得及收起。他很惊讶地，
“你在这里干什么？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在休息室等着？……眼睛是怎么了？红了？”
“我……我方才跳舞时候，汗水流到眼睛里了。”
林鹿慌忙低下头，揉了揉眼角，好叫眼泪不要流出来。
所幸走廊太黑，肖盈也没发现异常。
“快回去，主角要最后才宣布的。你别着急，去和他们叙叙旧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。小鹿，我们先决定配角人选，最后才能轮到你和程雪的去留。”
“肖老师，程雪姐现在情况怎么样？她……她很困难吗？”
肖盈看了林鹿一眼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小鹿，是不是方才听到了什么？”
“嗯。”
“程雪这孩子……家里情况你也是知道的。当年能读得起书，也是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，才能勉强撑下来。他和你还不一样，你家里虽然对你差，终归还是给你供了帝国的学费。可程雪家里真的一穷二白，就算有奖学金和打工，她当初读书也欠了不少钱。所以毕业那年起，她就一直打几份工……还清了债务后，她依旧在攒钱，为了去圣依丝。”
沉默片刻，肖盈继续道，
“但是你该知道，她天赋确实不够。她很努力，也算得上是一名优秀的舞蹈演员。可是天才？超一流？这些词，注定今生与她无缘。毕业那年，她那么努力，也只拿到年级第五，还排在杨言之后，更与你庄师哥没得比。她冲击圣依丝，不是没有机会入围，但恐怕也只能止步于此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目前为止，她还没能入围过。说实话，我私心里觉得，她再继续下去也是一样的。圣依丝的参赛费用并不便宜，她要打两三年的工，才能去参加一次。艺术殿堂不会因为某个人特别虔诚，就敞开大门。需要努力，需要天赋，更需要专心致志。她为了攒钱，要接演出要打工，她还有多少精力能去细细钻研她的艺术？这是个死循环啊。”
“程雪学姐入不了围，其实还是因为没办法全心准备吧。如果能拿到圣依丝的邀请参赛名额，就不需要再自己承担费用了。那程雪姐就不用打工，她就能专心准备比赛了。”
“小鹿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肖盈猛地停住脚步。他回过头，目光炯然。
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这次如果我不来，程雪姐是不是就能……”
“你不能这样想！小鹿，预演的结果是大家都能看到的，你的能力确实更好……”
“可我这次演出失败了。不是吗？”
肖盈一下子没了声音。
想了一会，肖盈犹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你今天只是状态不好。老师知道，这绝不是你的巅峰状态。”
“但是今天的我，确实是失败了。可程雪姐发挥得很好。”
“小鹿，你不能钻牛角尖！就算你失误了，她没有，你们依然伯仲相当！
你真的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今天的程雪已经是她的最好状态了，就算到了校庆日，甚至到了圣依丝，她最多也就拿出这个水准的舞蹈！但是你不一样！
小鹿，你要是能去圣依丝，完全可以冲击金桂冠！”
“可是肖老师，这对程雪姐公平吗？”
“艺术的殿堂里，没有公平可言！小鹿，你该明白这一点！艺术的殿堂里，从没有勤能补拙，更不存在天道酬勤！”
林鹿抿住嘴唇，偏过头去。肖盈失控的声音在走廊里飘荡。许久，他平静些许，低了声音。
“我知道，你们两个都很需要这个名额。但你能走得更远……”
“可是我根本就没有资格，去竞争这个名额。肖老师，你心里明明知道的。”
肖盈突然噤了声。他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学生。
林鹿也抬起头，一双纯澈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。
“肖老师，我弃赛过，又退了学。我连毕业证都没有，原本就没资格代表帝国学院表演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也更没资格，去破坏别人的梦想。”
“……小鹿。”
“这个名额，本来就是程雪姐该得的。我还能有机会再在母校的舞台上跳一次舞，就已经很高兴了。老师，我不该再拿走更多了。”
“小鹿，是不是他们在休息室里对你说了什么？！你怎么能这么想，这是我的决定，我会说服校领导……”
“不关他们的事。是我自己……”
林鹿抿了抿嘴唇，露出一个苦笑，
“肖老师，梦想近在咫尺，却在眼前破碎。这太残忍了。没人该经受这个……真的，太残忍了。我知道这是什么滋味，就更不能这样对程雪姐了。”
“可是圣依丝，对你也很重要啊！小鹿，你不能就这么放弃……”
“我也没有放弃啊。”
林鹿声音低了下去。
“……我还有机会啊。我也可以像程雪姐一样自己去参加比赛……我，我总比她有钱吧，我还有致远哥，对不对？致远哥他会帮我的。”
二人身后，是一扇紧闭的房门。走廊里那么黑，好像除了这一对师徒，就再没有别人了。
“宁致远……他真的会支持你吗？我从前在学校时候，就觉得他的控制欲有些……”
“他会的，老师，他真的会。致远哥对我很好的，他一直很珍惜我。我只要好好求求他，他一定会帮我……他一直都很心疼我的。他那样有钱，怎么会看着我梦想落空……他舍不得的，对吧，老师？”
昏暗的走廊里，林鹿攥紧双拳，指甲陷进掌心。靠着这疼痛，他总算撑到了这段话说完，没有漏出一点颤音。
到了最后，他甚至还能笑着安慰肖盈，
“所以老师，这次机会就让给程雪姐吧。老师你也说了，我有天赋的。也有人会心疼我，会支持我。所以我没事，不用担心我。真的，老师，我不在意的。”
肖盈静了片刻，长叹了口气。
“那好吧。”
“老师，还有一件事。刚才的话，你别告诉程雪姐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不想让她觉得她实力不足，是靠我让给她才有机会去圣依丝。”
“可这是事实……”
“这不是事实。程雪姐非常优秀啊，她当初在学校就很努力，她人也特别好，他一直都在照顾我……她是靠自己努力得到了机会，今晚她本该独占鳌头的。是我的错，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。就连上台的资格，都是我偷来的……是我太自私，才搞成这个局面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何况，她拼搏了这么久，该享受梦想成真的时刻。被让来的胜利，这不是梦想成真，这是羞辱啊。程雪姐这么好，她不该忍受这些。答应我，老师，别告诉他们。真的没必要。”
最终，肖盈长叹一声，却还是接受了林鹿的提议。他步履匆匆赶回会议室，要告诉校董们林鹿退出竞争的消息。
林鹿目送他离开。
他觉得自己快要没有力气了。就连站在原地，都有些勉强。不知道为什么，他觉得很冷。方才在舞台上出的汗，都黏黏地贴在身上，在阴暗的走廊里一点点变得冰凉。
脚踝的镇痛剂开始失效，一抽一抽的跳痛沿着神经爬上膝盖。林鹿靠在墙壁上，慢慢滑落下去。他的头埋在膝盖里，抱住了自己。
恍惚间，林鹿想起那件属于宁致远的外套……是被落在哪里了？是走廊里吗？还是候场区？
突然想不起来了。就连外套上带着的那个人的温暖，也快要想不起来了……
“致远哥……”
几乎是无意识地，喃喃地吐出这个名字。方才被用力忍回去的眼泪涌了出来，落在袖子上，迅速氤成一滩无力的水迹。
林鹿身后，一墙之隔，是走廊里无数房间中的一间。
房门未锁，所以任凭谁想要藏身其中，都很难被发觉。
比如此刻的宁致远。
他靠在门边，垂着眼眸。一片寂静中，他轻轻按动打火机，微弱火光燃起，照亮他眉眼沉沉。
火光一闪即逝，四周再次沉寂。
他身边，房门自始至终未曾紧闭。站在门边，狭长门缝中不断有风涌入，裹着渺渺烟雾微妙地斜移。
细小呜咽声，也被风裹挟而入。
一声一声，清晰可闻。author_sa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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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鹿终于缓过劲来，站起了身。汗水顺着眉毛流进了眼睛里，蛰得眼睛生疼。他带着一身汗湿慢慢走下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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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学长，你们舞蹈组都在那边休息室集合，用不用我带你过去？”
一个小学弟拦住林鹿。似乎是学生会的志愿者，自告奋勇要为林鹿指路。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过去就好。”
林鹿婉拒了他的好意，
“对了，肖盈老师呢？”
“去那边打电话了，似乎是关于比赛结果……”
林鹿嗯了一声，不再多问。
关于结果，其实他根本就没什么兴趣。
他沿着学弟指的路走过去，经过一间间紧闭的房门，很快来到休息室外。
长长的走廊里，每一间房间都漆黑着。只有这里灯火辉煌。
与方才化妆室里一样，依旧是那些熟悉的声音。这不过这一次，林鹿没有敲门。
所以门里面的和谐没有被破坏，大家都显得很活跃，嘈杂的交谈一直在持续着，在门外也能听得清楚。
林鹿知道自己没资格进去。他也不想再次破坏气氛，害所有人都不开心。
可是除了这里，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去。
而且他也有点小小的贪心——就算隔着一道门也好。只要闭上眼不看昏暗的走廊，就会有自己也和他们在一起的错觉。
“程雪姐，你别发呆了，笑一笑好不好？”
“小文，你别闹程雪了。本来这次她有机会冲击剩一丝的，结果半路杀出个林鹿来……她肯定心里难受啊。”
“林鹿到底是什么人啊？你们好像都很讨厌他？”
“何止是讨厌！他就是个败类！”
小文才问了一句，就有人激愤地回答道，
“最开始装的像个好人一样，骗着大家都照顾他！结果呢，一边为了钱出卖肉体，一边讨好老师抢别人的机会！最恶心的是，他抢走了圣依丝的名额，居然退了赛！简直是把别人的梦想踩在脚下践踏，太垃圾了……简直叫人想吐！”
一墙之隔，林鹿安静地听着。毕竟隔着门，话语有些断断续续，不那么清晰。但林鹿也能猜到是说了些什么。
毕竟，今天他才被杨学长质问过。许多话，他已经听过一遍了。
“……总之就是这样了。林鹿那种人，根本对舞蹈没有一点爱，对学校荣誉也没有一点尊重。而且他退学了啊，明明连毕业证都没有，算什么毕业生？他凭什么参加预演？更别提校庆日献舞了！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！”
“别这样说。林鹿其实跳得很好。”
程雪的声音响起，消沉到了极点。
“我是真的不如他。确实技不如人，也没办法。我只是有点不甘心。”
“程雪你别这么说！林鹿根本比不上你！是，我承认他技术还是挺好的，但刚才那场舞蹈你也看到了啊？他完全是靠技术撑下来，这是炫技，这能叫演出吗？他根本没有沉浸在舞蹈里！这种事，那些宾客看不出来，难道你们也看不出来吗？灵肉合一，肖老师从一开始就教我们这个，他学到哪里去了？
跳到最后，他的舞都散了！最后那一跪完全是哗众取宠，完全和整支舞蹈的基调相悖！这算什么？到底是表演还是炫耀啊？他对舞蹈有一点爱吗？”
这人说完，立刻有人附和。
“是这样没错。若是最后真的选了他做主演，我会退赛的。说句实话，像我们要是真的想再冲击一下圣依丝，自己家里出钱去参加预选就好了。可你不一样……程雪，连杨学长都放弃了这次机会，我们都希望你能梦想成真。但我们愿意给你做配角，不代表愿意去给那个林鹿当绿叶！要是他真的上了，我就直接退出。”
“对，我也退出！就算不能校庆日献舞，我也不会跟他同台的！”
“我也一样。我真心看不起他，竟然还敢惦记校庆献舞，简直一点脸都不要了……”
门内声音越发激烈，算得上是群情激奋。他们声音里的愤慨与轻蔑，林鹿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他向后退了一步，又是一步。直到后背撞到了对面的墙壁，他眼睛依然盯着休息室的大门。光线从门边漏出来，明亮温煦。
本该叫人心里发暖的光，却让他心里一阵阵酸疼。
终是难受得受不住，林鹿转头离开了这条走廊。
“小鹿？”
才转过一条走廊，他就迎头遇到了肖盈。
肖盈捏着手机，似乎才挂断了谁的电话，还没来得及收起。他很惊讶地，
“你在这里干什么？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在休息室等着？……眼睛是怎么了？红了？”
“我……我方才跳舞时候，汗水流到眼睛里了。”
林鹿慌忙低下头，揉了揉眼角，好叫眼泪不要流出来。
所幸走廊太黑，肖盈也没发现异常。
“快回去，主角要最后才宣布的。你别着急，去和他们叙叙旧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。小鹿，我们先决定配角人选，最后才能轮到你和程雪的去留。”
“肖老师，程雪姐现在情况怎么样？她……她很困难吗？”
肖盈看了林鹿一眼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小鹿，是不是方才听到了什么？”
“嗯。”
“程雪这孩子……家里情况你也是知道的。当年能读得起书，也是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，才能勉强撑下来。他和你还不一样，你家里虽然对你差，终归还是给你供了帝国的学费。可程雪家里真的一穷二白，就算有奖学金和打工，她当初读书也欠了不少钱。所以毕业那年起，她就一直打几份工……还清了债务后，她依旧在攒钱，为了去圣依丝。”
沉默片刻，肖盈继续道，
“但是你该知道，她天赋确实不够。她很努力，也算得上是一名优秀的舞蹈演员。可是天才？超一流？这些词，注定今生与她无缘。毕业那年，她那么努力，也只拿到年级第五，还排在杨言之后，更与你庄师哥没得比。她冲击圣依丝，不是没有机会入围，但恐怕也只能止步于此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目前为止，她还没能入围过。说实话，我私心里觉得，她再继续下去也是一样的。圣依丝的参赛费用并不便宜，她要打两三年的工，才能去参加一次。艺术殿堂不会因为某个人特别虔诚，就敞开大门。需要努力，需要天赋，更需要专心致志。她为了攒钱，要接演出要打工，她还有多少精力能去细细钻研她的艺术？这是个死循环啊。”
“程雪学姐入不了围，其实还是因为没办法全心准备吧。如果能拿到圣依丝的邀请参赛名额，就不需要再自己承担费用了。那程雪姐就不用打工，她就能专心准备比赛了。”
“小鹿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肖盈猛地停住脚步。他回过头，目光炯然。
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这次如果我不来，程雪姐是不是就能……”
“你不能这样想！小鹿，预演的结果是大家都能看到的，你的能力确实更好……”
“可我这次演出失败了。不是吗？”
肖盈一下子没了声音。
想了一会，肖盈犹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你今天只是状态不好。老师知道，这绝不是你的巅峰状态。”
“但是今天的我，确实是失败了。可程雪姐发挥得很好。”
“小鹿，你不能钻牛角尖！就算你失误了，她没有，你们依然伯仲相当！
你真的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今天的程雪已经是她的最好状态了，就算到了校庆日，甚至到了圣依丝，她最多也就拿出这个水准的舞蹈！但是你不一样！
小鹿，你要是能去圣依丝，完全可以冲击金桂冠！”
“可是肖老师，这对程雪姐公平吗？”
“艺术的殿堂里，没有公平可言！小鹿，你该明白这一点！艺术的殿堂里，从没有勤能补拙，更不存在天道酬勤！”
林鹿抿住嘴唇，偏过头去。肖盈失控的声音在走廊里飘荡。许久，他平静些许，低了声音。
“我知道，你们两个都很需要这个名额。但你能走得更远……”
“可是我根本就没有资格，去竞争这个名额。肖老师，你心里明明知道的。”
肖盈突然噤了声。他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学生。
林鹿也抬起头，一双纯澈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。
“肖老师，我弃赛过，又退了学。我连毕业证都没有，原本就没资格代表帝国学院表演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也更没资格，去破坏别人的梦想。”
“……小鹿。”
“这个名额，本来就是程雪姐该得的。我还能有机会再在母校的舞台上跳一次舞，就已经很高兴了。老师，我不该再拿走更多了。”
“小鹿，是不是他们在休息室里对你说了什么？！你怎么能这么想，这是我的决定，我会说服校领导……”
“不关他们的事。是我自己……”
林鹿抿了抿嘴唇，露出一个苦笑，
“肖老师，梦想近在咫尺，却在眼前破碎。这太残忍了。没人该经受这个……真的，太残忍了。我知道这是什么滋味，就更不能这样对程雪姐了。”
“可是圣依丝，对你也很重要啊！小鹿，你不能就这么放弃……”
“我也没有放弃啊。”
林鹿声音低了下去。
“……我还有机会啊。我也可以像程雪姐一样自己去参加比赛……我，我总比她有钱吧，我还有致远哥，对不对？致远哥他会帮我的。”
二人身后，是一扇紧闭的房门。走廊里那么黑，好像除了这一对师徒，就再没有别人了。
“宁致远……他真的会支持你吗？我从前在学校时候，就觉得他的控制欲有些……”
“他会的，老师，他真的会。致远哥对我很好的，他一直很珍惜我。我只要好好求求他，他一定会帮我……他一直都很心疼我的。他那样有钱，怎么会看着我梦想落空……他舍不得的，对吧，老师？”
昏暗的走廊里，林鹿攥紧双拳，指甲陷进掌心。靠着这疼痛，他总算撑到了这段话说完，没有漏出一点颤音。
到了最后，他甚至还能笑着安慰肖盈，
“所以老师，这次机会就让给程雪姐吧。老师你也说了，我有天赋的。也有人会心疼我，会支持我。所以我没事，不用担心我。真的，老师，我不在意的。”
肖盈静了片刻，长叹了口气。
“那好吧。”
“老师，还有一件事。刚才的话，你别告诉程雪姐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不想让她觉得她实力不足，是靠我让给她才有机会去圣依丝。”
“可这是事实……”
“这不是事实。程雪姐非常优秀啊，她当初在学校就很努力，她人也特别好，他一直都在照顾我……她是靠自己努力得到了机会，今晚她本该独占鳌头的。是我的错，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。就连上台的资格，都是我偷来的……是我太自私，才搞成这个局面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何况，她拼搏了这么久，该享受梦想成真的时刻。被让来的胜利，这不是梦想成真，这是羞辱啊。程雪姐这么好，她不该忍受这些。答应我，老师，别告诉他们。真的没必要。”
最终，肖盈长叹一声，却还是接受了林鹿的提议。他步履匆匆赶回会议室，要告诉校董们林鹿退出竞争的消息。
林鹿目送他离开。
他觉得自己快要没有力气了。就连站在原地，都有些勉强。不知道为什么，他觉得很冷。方才在舞台上出的汗，都黏黏地贴在身上，在阴暗的走廊里一点点变得冰凉。
脚踝的镇痛剂开始失效，一抽一抽的跳痛沿着神经爬上膝盖。林鹿靠在墙壁上，慢慢滑落下去。他的头埋在膝盖里，抱住了自己。
恍惚间，林鹿想起那件属于宁致远的外套……是被落在哪里了？是走廊里吗？还是候场区？
突然想不起来了。就连外套上带着的那个人的温暖，也快要想不起来了……
“致远哥……”
几乎是无意识地，喃喃地吐出这个名字。方才被用力忍回去的眼泪涌了出来，落在袖子上，迅速氤成一滩无力的水迹。
林鹿身后，一墙之隔，是走廊里无数房间中的一间。
房门未锁，所以任凭谁想要藏身其中，都很难被发觉。
比如此刻的宁致远。
他靠在门边，垂着眼眸。一片寂静中，他轻轻按动打火机，微弱火光燃起，照亮他眉眼沉沉。
火光一闪即逝，四周再次沉寂。
他身边，房门自始至终未曾紧闭。站在门边，狭长门缝中不断有风涌入，裹着渺渺烟雾微妙地斜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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